继《漫长的季节》《欢颜》之后,腾讯视频的“X剧场”,再次上新一部优质剧集《繁城之下》。
与之前的风格不同,这一回的故事,是一个古典味十足的社会派推理。
故事发生在明万历三十七年,江南蠹县小捕快曲三更的师父冷捕头意外死亡。
面对毫无头绪的案情,他与典史宋辰等人,开始寻找破案的突破口……整个蠹县的疑云序幕,就此拉开。
剧集以诡异的杀人案为开端,但并没有将破案情节作为重点。
而是将视角放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展开,探索杀人犯罪的社会原因。
我们也由此看到明末尖锐的社会矛盾和黑暗现象。
三集三名死者三段论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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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三集,《繁城之下》保持着一集死一人的节奏。
剧集开场,就是一个命案现场,蠹县捕快曲三更、高士聪接到报案,城东麦田发现尸体。
尸体被人伪装成稻草人的模样,立在了麦田中间,掀开斗笠曲三更发现,死者竟然是自己的师父,捕头冷无疾。
仵作查验后,冷捕头颈部有勒痕,死后又被轿棍从他的身体内穿过,并在轿棍上留有《论语》:“吾道一以贯之。”
这似乎是在讽刺冷捕头,干了什么不忠不恕的事。
随着案件的展开,曲三更意外发现,师父在地窖中藏有一万两白银……
他的信仰,几近崩塌。
冷捕头的案子还没破,第二个受害者就出现了。
曲三更的好友凤可追报案,自己的舅舅教书先生王夫子,死在了家中的私塾。
他的头被埋入土中,腿被叉开倒挂在树上。
挖出尸体后发现,王夫子嘴里被塞了一只刚出生就被斩去头的小鸡,手里还握着自己的印章和戒尺。
经查验,王夫子之死,是凶手用铜戒尺反复击打后脑所致,凶手这次留下的《论语》是:“童子六七人。”
联想到铜戒尺和鸡雏的隐喻,三人立刻想到王夫子隐藏的罪孽。
通过调查凤可追发现,王夫子一直都有一个怪癖,在每天课结束后,他都会留下一个同学,让这个同学用戒尺狠狠地击打他的后背,不打到皮开肉绽不罢休。
查到此处,凤可追对尊敬的舅舅,也感到陌生。
紧接着,第三具尸体出现。
不过这一次不是杀人,而是挖坟悬尸:一具骨架被吊在池塘的中间,衣服的长袖上
依然写着《论语》:“逝者如斯夫。”
死者陈旺是陆家的小厮,喜欢赌博,在陆家当值的时候,经常晚上溜出去赌博。
20年前陆家大火,陈旺侥幸逃了出来,他觉得自己运气佳,便去大赌了一番,挣得许多钱财,并在胭脂巷买了一处宅子。
可他仍不肯停手,之后便输得什么都没有了,欠了许多债,最后走投无路投了河。
除了古籍的句子,一切的线索,似乎都在暗示他们与20年前陆家的大火案有关。
明代社会的底层众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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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繁城之下》从大视角来看一个小城里的芸芸众生。
所有人都在命运的摆布下,像蝼蚁一样努力挣扎,最后还是被打败。
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,都有罪,又都是受害者。
主角团中两位小皂隶,曲三更、高士聪,末等小吏。
一个是更夫的儿子,如果没有遇见冷捕头的提携,可能也会子承父业成为更夫;一个是杀猪匠的儿子,杀猪匠的儿子还是编外人员,差点丢了工作回去杀猪。
在衙门里经常要受上级刁难,动不动就要挨班子,但他们依然还抱有有理想、有热情。
典史宋辰因受会元科场舞弊案牵连,被大刑伺候,废掉两根手指,变成瘸子,翻案后,做了典史。
坊间传闻,他做典史是为了把自己遭受的酷刑都用来惩罚犯人,还给自己刺青“睚眦”,意为睚眦必报。
宋辰明明能领五品官的俸禄,然而他却只拿典史的工资。
典史的职位不入流,他也不搞灰色收入,因此他一月只去一次翠华楼见相好。
凤可追虽然考中秀才,却并没有在书中得到千钟粟,有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还要去舅舅家借米……
流氓文化影响下,好人总会被欺负。
老实人刘老汉在大街上会遇到仙人跳,访行打行的黑社会混混蝎了虎碰瓷他,要求赔偿他五两银子,而老农民只能拿出上百文钱。
陆员外的干儿子陆直聪明、正义、慈悲,小小年纪已经看到很多世间冷暖,他帮家奴陈旺的母亲买药,帮家丁隐藏江湖上的师兄……
他还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秘密,冷捕头和林四娘的幽会,王夫子祭拜的骷髅,以及陆员外的阴狠手段……都是阳光下的罪恶。
然而慧极必伤,陆直却不被他人善待,想要做好人的梦,最终还是碎了。
繁城下既有家藏万贯的捕头,也有蜡烛都要拿去卖了养家的更夫。
既有访行打行的流氓,一月就能给人五十两好处,也有卖身到翠华楼的姑娘,一月只能吃一次鱼。
贫富差距的背后,是一个互相伤害的社会。
老百姓一方面畏惧专制权威,不敢越雷池半步;另一方面,却又都千方百计攫取和利用专制权力,以为自己生存之必须。
“蠹”的隐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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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繁城之下》发生地,是一个虚构的江南县城蠹县。
“蠹”的本意是指虫子在树心蛀食,垃圾形成“结石”,阻碍树木生长,意含腐朽之意。
因此这个城是一个熟透了的瓜果,既有成熟的芳香,也有腐败的味道。
剧中的万历三十七,已是明晚期,尽管表面上为在万历的统治下,各种社会力量得到了释放和发展,地方自治、商业繁荣、文化创新……
然而实际上大明气数已尽,各种弊端都在此期间显现出来,帝国的大厦早已摇摇欲坠,纵使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或是贤君良将,也再难扭转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。
华美的锦袍下面,爬满了虱子,看似繁华有序的县城,实际下内里充满了肮脏丑恶。
曲三更和好友高士聪属于贱民,无法跨越的阶级是出身就注定的,他们没有资格参加科考的资格,更无从谈起改变命运,只能成为县衙里的一名小吏。
而靠科举改变命运的士人,在成为地方官员后,也失去了道德的制约,与当地黑社会访行打行沆瀣一气,疯狂敛财。
访行打行为他们榨取灰色收入,同时也为衙门提供消息情报。
乡绅陆员外看上了水源上游曹家的五十顷田地,陆员外想要,曹家就只有曹老二将地卖给了他。
陆员外买下后,却一直没种,荒了一年,只是在地里摆了些当年的新稻草;到了第二年,剩下两块地闹起了包叶虫,遍地雪白、颗粒无收。
陆员外最终成功用低价,就收购了那两块地。
剧中出现大量昆虫的特写,也在以此隐喻。
善良的老实人,是被随意捏死的蝼蚁,贪官污吏地痞流氓,则是祸国殃民的害虫。
和剧中反映的问题一样,从历史上来看,明朝灭亡无非是土地兼并、吏治腐败和战争频发这几个原因。
然明朝是于公元1644年所灭亡的,但早在万历年间,明朝的灭亡就已成定局了。
千疮百孔的江山和摇摇欲坠的朝廷。
也难怪历史学家黄仁宇会说,从此刻起,大明帝国走向灭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