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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舌尖上的中国》等纪录片出圈,纪录片声音背后的魔法

彼得-里姆·德克朗在1991年就开始拍摄新闻纪录片,他不断探索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,以此为基础创作了很多视觉冲击非常强的影片,获得过包括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在内的140多个国际电影节奖项。

“纪录电影要有灵魂,灵魂本身是简单的,同时又是复杂的。”在第20届(广州)国际纪录片节上,荷兰导演、制片人彼得-里姆·德克朗这样开篇大师课。

彼得-里姆·德克朗在1991年就开始拍摄新闻纪录片,他不断探索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,以此为基础创作了很多视觉冲击非常强的影片,获得过包括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在内的140多个国际电影节奖项。

在这堂大师课上,彼得播放了几段自然类纪录影片片段,无论是用17世纪佩尔沃姆岛的教堂管风琴来模仿潮汐的空间氛围感,还是用人声呼吸来衬托深海水母的律动,在座的业界观众都为之赞叹。

彼得-里姆·德克朗

从《舌尖上的中国》开始,越来越多的纪录片从业者开始认识到声音、原创音乐对于纪录片制作的重要性,业界得到了一个普遍共识,声音设计越早进入制作流程,越能更有效地达成预期。

“鸟的鸣叫声,风暴之前的自然之声……这些能让你从声音里感受到潜藏的活力,这个远比人为创造出来的音乐更加美妙。”

大多数纪录片创作者喜欢在画面上配上音乐和旁白,但彼得却任性地改变了这个方法,在讲述生态系统的《潮汐之寂》中,他认为,“呼吸”就是整部影片的主题和基调,无旁白,无音乐,自然之声、人声的进入,让画面看起来更加有趣。“我们通过这一呼一吸之间也传递出了影片的精髓和灵魂所在,在潮汐的呼吸之间,我们刻画出了整个瓦登海的环境。”

无独有偶,在12月7日,“声音——被忽视的力量”主题论坛上,嘉宾们一起深入讨论了声音导演的重要性、纪录片中声音的技术,从采集到呈现,原创音乐的必要性以及特色,导演如何有效地与音乐进行沟通,AI演唱人声的展示、纪录片配音审美趋向阐述,以及新技术给解说行业带来的影响等议题。

后期不是万能的,AI也不是

纪录片资深声音导演凌青率先用《风味人间》第四季中一段画面指出:后期并不是万能的。

他强调了在脚本阶段,声音导演就要和导演一起来策划声音的重点,要让导演知道哪一个场景无法再造,哪些重要的声音是前期和后期录音一起协同完成的。

《风味人间》第四季海报

“前期可以用强指向的话筒和无线话筒来录制,强指向的话筒可以用挑竿的方式来完成,因为局部的拍摄方式,挑竿就很容易实现”,凌青以《风味人间》举例说:“这个项目前期也首次采用了人头录音和杜比全景声制作,当时做了两个版本,一个是全景声版本,一个是双耳模式下的版本。拍摄前,我们也是要跟前期录音团队去沟通,主要讨论前期录音和后期声音怎么更好地搭配,怎么利用好前期的录音、人头立体话筒来做后期更好的声音捕捉。人头立体话筒的优势是能够捕捉到现场环境里的信息,给予更多的临场感。为了更多的声音细节,我们又额外增加了416和小蜜蜂话筒进行点声源的补充,这样我们在后期制作的时候,就可以根据场景对声音的空间感、细节进行调节。”

“声音被忽视的力量”这一场主题论坛人满为患,很多纪录片创作者甚至被挤到了大门外,很多人站着听完了整场论坛。

论坛现场,观众云集。

在一段植物破土生长的画面中,幼嫩的小芽被赋予了强劲的生命力,这源于声音导演利用了大量拟音。通过后期录制的口技,根据植物的变动、声调上都会有一个变化,高低不同,把植物生长的每次弯腰和挺背都做了一次升华。

凌青认为,声音导演必须要做功课,除了拉片碰撞,还要问一些想了解的话题:比如食物是什么样的味道?它是酸的还是臭的?等等,此后根据具体感受再去细化视听感。

比如,酸性的食物就会用一些刺激性的、有冲击力的音乐来展示。

《风味人间》第四季解说词是最少的,对于声音是否需要留白,也是讨论的焦点。凌青认为,一部好的片子,声音之间应该是互补的。

现今平台多元化,视频设备也多元化,更多人习惯在手机上看视频。纪录片的声音在手机端又该如何呈现?

“我们在手机终端会去做一些实验,外放和耳机听都会呈现什么效果,都会很细致地把这些环节全部考虑到。”凌青补充说。

他总结说,主创和团队在声音方面应该做哪些工作,第一,声音导演的早期介入,第二是工作流程的标准化,第三是前后期的紧密联系,第四是声音导演与导演之间的沟通和协作。

之后,音效师兼混音师史晗相为大家展示了AI修复后的地铁站录制的和楼道里录制的声音,修复之后,噪音和回声很明显都不见了,声音清晰而且扎实。但史晗相却认为,这种修复的状态,还是需要后期来补充一些环境声,因为它并不像录的采访环境那么真实了,“AI修复过的声音特别像重新找一个录音棚补录的。”

所以,想要有沉浸感的视听效果,声音设计不能偷懒,必须要头脑风暴。

“我们想让植物生长有它自己特殊的语言,电影《阿凡达》在拍摄的时候研发了一种语言,对植物来说,我们是否也可以研发一种它自己特殊的语言呢?最后,我们也是找了很多素材,这里面有很多声音是用史莱姆胶模拟出来的,我们通过很多拟人的手段来实现声音最终呈现的效果。在《风味人间》第四季预告片的时候,我们也把谷物做出了一种星球大战的感觉。”此外,史晗相还提到,在为动物纪录片做拟音时的一些小技巧。

《风味人间4》的监制,前两季的制片人朱乐贤回忆起最折磨声音导演的内容,印象最深的就是如何表现南方人吃螺蛳。

螺蛳那么小,怎么办呢?但一定要通过声音的塑造来营造食物的诱惑力。

“我们当时花了很多钱建了一个专业的全景声的棚来做《风味人间1》,当时也是希望有一些突破,声音的突破是重要的一部分。全景声的制作带来一个新的挑战,因为它比一般立体声的制作可能要花费的时间多三倍,可能很多团队如果经费不充足,是无法做的。”

如何快速找到自己影片的原创音乐风格

国内版权音乐缺乏整体化、统一化。在2000年左右,国内并不重视原创音乐版权化,观众常常能在很多片子里听到坂本龙一的音乐。谈到原创音乐的重要性,音乐制作人刘颖从实操的角度为现场观众分享了自己的创作体验。

在央视综艺节目《中国考古大会》的主题曲接近结尾的地方有一个高音非常尖利、音色明亮的乐器,那个乐器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乐器——骨笛。骨笛成为了这首主题曲的镇曲之宝。

之所以选择骨笛,刘颖解释说,从内容上,符合了考古这种非常久远的巨大的历史维度,从时间上,它也可以作为这首曲子的特色乐器。电吉他是在高潮部分演奏的主旋律,一中一西两个一结合,达到兼具国风、摇滚、电子的融合性的音乐风格。

论坛现场

在另外一部《寻古中国》的原创音乐当中,有一首叫《神秘酷》的音乐,主奏乐器大阮模仿贝斯的演奏方法,中西合璧的味道也出来了。

“音乐创作不仅要跟导演沟通,跟舞美、灯光、色调都要沟通,所有内容一起决定了作曲的方向、定位,音乐在初创意的阶段,旋律设计,配器风格,段落结构的设计,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,然后MID制作与编曲的沟通,还有后期的乐器选择、演奏人员、录音师、混音师的沟通等等,一首乐曲的诞生真的是很多人的心血。”刘颖说道。

除了音乐,旁白也是纪录片的关键一环,解说词在中国纪录片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随着网生纪录片的蓬勃发展,有“网感”的声音逐渐成为导演们趋之若鹜的声音。

中生代配音朗诵艺术家周扬是央视大型纪录片的御用配音,你能在《厉害了,我的国》《互联网时代》《山海经奇》《一路百年》等多部纪录片中听到他的声音,他配音演播的作品也多次获得国内外及中央电视台奖项。他觉得导演近期对他“越来越折磨了”,在配音上总是求新求变。

“最主要的一个要求,你不要播音腔,要朴素、自然、真诚,朴素、自然、真诚也是我这么多年创作坚持的一个法宝,但对我们从业者来讲挺难的。”周扬说,“《人生一串》出圈之后,很多美食节目就让我们去配那种声音,‘你们家有串吗?’,我说这真没法弄,这要抽多少烟、喝多少酒、去过多少次KTV才能熏成这个嗓子,我们真的做不到,但从中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的诉求,他希望你的声音和表达更真一些,更朴质一些。”

《人生一串》第四季海报

业界普遍的观点是,旁白不应该是一个打扰作品的人,声音气质和作品气质必须高度一致。创作的过程就是和观众共情的过程。

周扬认为,解说员也需要会讲故事,同时他也是能够准确地传达信息、态度和基调的人,他是拥有导演视角的人。

现场,曾多次获得艾美奖的制片人伊莎贝尔·丽娃向大家分享介绍了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AI工具:人声合成,输入文本和关键词可以迅速自动合成音乐,调整乐器和音色,创作者可以有自己的编码,可以打造自己的案例...…

对于自己是否会被AI取代,周扬坚定地说,“我不怕”,“我录完一个片,我跟闫东老师还可以喝点,机器能吗?”

周扬坦言,与其过分恐惧,不如好好优化自身。他认为未来可能是百分之五六十声音的配音被取代,但是还是有三四十的可能性。“我们就做那三四十就可以了,曾经有一个导演没有用机器而是选择了我,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每次你录完之后,能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新东西,也就是一定要把配音演员当作一个创作者,要跟他一起来创作。”

广东广播电视台、广东卫视频道副总监王世军也持有同样的观点:“以后AI很有可能在剪辑、配音、音乐,在很多方面会取代人,它能满足基础的要求,剩下的20%,和今天论坛的核心有关,就是情感。声音是有情感的。”

谈到解说词的创作体验,周扬最后总结说,“我希望我的力量是可以被忽视的,就像一块糖溶化在水里,你喝到的是甜水,而没有想过这个糖,我也希望我是水,给我什么容器,我就变成什么样子。”

想象力是电影生产的第一推动力,在声音的创造部分也不例外。不管新技术会发展成什么样子,大家都认为,纪录片创作者的初心、想象力、情感缺一不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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