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尼古拉斯·凯奇了。上一次,还是在《闪电侠》中,他终于夙愿得偿,出演超人,但也只有短短两秒左右的亮相时间。再上一次,则要追溯到2022年3月。听说他终于还清高额债务,再也不用来者不拒地狂演烂片。
如今,恢复自由身的凯奇,能够重拾昔日影帝光彩,为我们带来新的惊喜吗?
都市传说
你或许也听说过这样一个都市传说。2006年,一名女子告诉自己的心理医生,她最近总是梦到一个陌生男人。
根据她的描述,医生绘制了该男子的画像。
离奇的是,医生又将画像展示给几个有重复梦境的患者,果然,他们也表示,自己在梦里见过这名男子。经过网络的传播,多年间,共有来自全世界各地超过八千人声称,曾在梦中见到过这个神秘男人。然而,这桩看似不可思议的事件,背后真相却无比简单。这是那名“心理医生”一手策划的营销事件。
网站的创建者名为安德烈·纳特拉,是意大利社会学家兼市场营销人员。他名下的广告公司,最擅长将虚假事物包装成真实,并由此获利。“梦男”的都市传说,便是他最成功的案例之一。不过,梦男的存在虽然已被证实为假,但不妨碍许多电影人仍将其当做创作的灵感源泉。A24出品的新片《梦想情景》中,尼古拉斯·凯奇饰演的保罗,就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名“梦男”。
保罗·马修斯,平平无奇的大叔一名。人到中年,发量渐疏,然而他有车有房,有妻有女,有在大学里教书的稳定工作,生活虽不够丰富多彩,但也算安稳平和。
未曾想到,一夜之间,他竟成为无数人的梦中访客。
没人知道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。他们只是普通地入睡,做梦。然后在梦中,保罗出现了。有趣的是,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乱入他人梦境的大爷。
别人在梦里被追杀、遭遇车祸、经历世界末日,他却闲庭信步,平静到与一切格格不入。这种违和感,反而令他被那些做梦的人记住。
于是,当前女友在博客上发布关于保罗的故事与照片后,保罗一炮而红了。学生们争先恐后跑到课堂上来与他合影,讨要签名。
营销公司主动找上门来,企图利用其作为网红的商业价值。甚至有年轻貌美的女孩,因为在梦里与之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,进而试图在现实中也和他春宵一度……
但,世上真有白来的幸运吗?伴随保罗的出名,很快,人们的梦境也变化了。
与之前的“路过”不同,保罗开始在梦中扮演加害者的角色,用各种残酷方式杀害梦境主人。
梦到保罗的人也因此,开始对他产生强烈的恐惧与敌意。
保罗将何去何从?
流量为王
就如同“梦男”的传说实际是利用人们好奇心的营销事件一样,《梦想情景》同样以讽刺笔触,描绘了当下畸形而狂热的流量经济时代。
社交媒体与短视频的流行,给予了普通人“成为明星”的机会。可惜有的人绞尽脑汁营销自我却一败涂地,有人可能什么都没做,却意外爆火,顺势成为网红。
然而,流量是把双刃剑。亿万目光环伺,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用显微镜观察放大,哪怕一点点小问题也会被揪住不放。
粉丝是最狂热也最无情的,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,当初将你捧上神坛一双双手,随时也可能把你推落悬崖。保罗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刚成名时,人人都对他表现出追捧和善意。学生一拥而进他的课堂,营销公司主动想帮他出书,就连他的妻子,都因此获得机会,参与原本将自己排除在外的项目。
可当他成为噩梦源泉后,这些欢呼与热情转瞬就变成了疏离憎恶,甚至暴力行为。约好一起吃饭的伙伴,因梦到被保罗杀死而中途离席,徒留夫妻二人原地尴尬。
保罗的车被人恶意涂鸦,学生们冷漠欣赏他的愤怒无助,并出言要求他远离校园。
到最后,就连保罗走进餐厅,都会被其他客人恶语相向。
连家人也深受其影响。
保罗被整个社会排除在外。
他是梦境中的“加害者”,也是流量经济时代,集体人格的受害者。
影片最神来之笔的一处在于,忽然有一天,保罗不再在人们梦中出现了。人们便也迅速遗忘了他,以及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。
与此同时,以保罗事件为契机,一款名为“梦宝”的产品出现了。佩戴它入眠,经过一定训练后,使用者就可以入侵他人梦境。
至于入梦的目的……
当然是打广告!
多么现实的寓言。一切流量,终将归于资本,而无人在意过程中牺牲掉的东西。资本也不必在乎普通人的喜恶,只潜移默化地改变所有人的生活方式。
当人们适应了随时可能跳出的弹窗广告,电视剧片头片尾和中间插入的广告,那么,接受自己的梦也被广告入侵,不过是迟早的事。
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,这无疑是一种隐喻。当资本的触角刺入生活方方面面,有时我们甚至不能断言,看似由自己做出的决定,其背后是否隐藏着名为“营销”的推手。
意识到这一点后,我们唯一能做的,大概也只有保持清醒,不随波逐流,更不要被外部言论裹挟着,轻易对他人释放恶念。毕竟等回旋镖打中自己时再后悔,可就晚了。
中年危机
《梦想情景》烂番茄新鲜度91%,Metacritic媒体综合评分74,是今年来尼古拉斯·凯奇主演的影片中,评价最高的一部。
凯奇本人也凭此片提名金球奖音乐/喜剧类电影最佳男主角。这是继2003年《改编剧本》以后,时隔20年,他再度被该奖项提名。
凯奇曾在采访中表示,他很爱这个剧本。并将之与《抚养亚利桑纳》《吸血鬼之吻》《离开拉斯维加斯》《改编剧本》一起,视为平生五大剧本之一。原因很简单,在保罗身上,他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影片中的保罗看似家庭美满,生活幸福,但糟心事也有一箩筐。出名以前,他的课根本没有几个人来听,还有学生毫不避讳,在课上窃窃私语。
作为生物进化学家,他的研究课题被人后来居上。对方的论文很快就将在C刊发表,他的书却迟迟未动。
正处青春期的女儿们和他关系平平,宁可在桌上玩手机也不想听他讲话。
前女友的主动问候令他错觉自己魅力尚存,然而真相是没人会对一个普通秃顶大叔萌生兴趣,对方只是想要到他的授权,发表他的故事。
事实上,保罗的经历其实并不罕见,一般我们称之为——中年危机。
即使是一夜成名后,保罗也没能适应现状。经纪公司想通过营销帮他将流量变现,甚至想安排他和奥巴马见面,但保罗满心只想着出书,希望人们更关注他的研究,而不是他本人。
从人见人爱到人人喊打,保罗始终呈一种惴惴不安的迷茫状态。他身上的种种特质,恰与现实中的尼古拉斯·凯奇不谋而合。
当年凯奇年少成名,大奖傍身,他自己亦感到无助与困惑。据他所说,当他第一次被别人认出来请求签名时,他感到一阵羞愧。名气的坏处在于,就连他的儿子,也一度更习惯叫他“尼古拉斯·凯奇”而不是“爸爸”。
因为孩子更多是从媒体、视频中接受信息,看到太多人对着那张熟悉面孔喊“凯奇”。也是因为名气与金钱来得太快,凯奇开始无节制地挥霍,直至负债1.5亿美元,被迫一部接一部地出演烂片。
《天才不能承受之重》
也是从这时起,他的声名一落千丈。事业最不顺遂的2008年前后,凯奇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自己的名字,结果发现各种奇怪的自动搜索提示。赞誉的潮水退去后,只留下满是抨击与诋毁的滩涂。
一样是从成名到失意,《梦想情景》可说是继《天才不能承受之重》之后,尼古拉斯·凯奇的又一次本色出演。抛去明星光环,我们看到的是被生活的份量与他人目光裹挟向前的中年男人。他更平凡,也更容易引起共情。
《天才不能承受之重》的片酬帮助他彻底还清债务,结束混乱的时期。
《梦想情景》助他赢来的最佳男主提名,仿佛是向人们昭告,影帝尼古拉斯·凯奇正式归来。59岁,仍然未来可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