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热播的《柳舟记》,又遭遇了演技层面的质疑。在古装剧领域,这其实不算新鲜事。
但或许值得探讨的是,“古装剧不需要演技”的观点,在如今是否已经过时。
尤其是伴随着近年来行业刮起的古装轻喜剧风,对演员的表演提出了新的要求。这股内容风潮,正在成为古装剧演员的一场升学考。
古装+喜剧,怎么演?
《柳舟记》开播后,张晚意的一段表演就被反复转发:在崔九被柳眠棠戳穿其套着“瓷器商人”马甲实则对瓷器一窍不通后,他演出的反应被不少声音评价“尴尬”;而对王楚然的评价,也有声音认为其“半永久微笑”让人物显得空洞,整体缺乏情绪云云。
事实上,两人在《柳舟记》里的表演,恐怕达不到要被讨伐的程度。
客观来说,把一小段表演单独摘出来评价,忽略前后的剧情关联性和情绪铺垫,从表演上来说能探讨的余地并不大。虽然如今,这已经被广泛当作新剧吐槽的流量密码。
比如张晚意那段表演放在剧集里看,其实是有他对人物本身相对感情迟钝的一些设计,前后的喜剧氛围也会更浓厚,违和感不算强;王楚然在几场重头戏上的表演,也算得上可圈可点。
但换个角度说,片段里呈现的表演方式会出现负面反馈,透露出的问题还是有整体性的。
《柳舟记》是一部轻喜剧风很突出的作品,男女主角之间存在不少喜剧化的戏份。
这就对演员的风格提出了要求。相较经验更少的王楚然,张晚意至少曾经出演过现代喜剧,但近年来的舒适圈还是在正剧领域,表演上更注重整体气质和细节的情绪传递;而放在古装喜剧,这种细化的处理方式恐怕很难被观众捕捉。
导演春霖对搜狐娱乐表示:“这是截然两个体系,喜剧表演和正剧,对演员的要求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“首先,面相的要求就是不一样的,比如过去说小品演员要‘讨喜’,上台观众就开始笑了;而如果是张苦脸,你压根干不了这行。”
“其次,表演方式也不一样。咱们现在常说,高级的喜剧应该是当正剧演,但这对喜剧的剧本和演员要求是很高的,大多数时候演喜剧,我们肯定是要演员用相对外放的方式来表演,至少表情和动作要放出来。”
相较于单纯的古装剧,这显然存在表演难度的升级。“如果是个面瘫,他仪态好的话演古装没问题,但古装轻喜剧肯定是没戏的。”
“古装轻喜剧的表演,是一种叠加的效果,也是一种叠加的难度。”制片人彤彤表示,“古装剧的要求是,你要有古风,尤其是主角穿古装的仪态一定要好,这两年也有演员被嘲演戏肢体‘太硬’,其实也存在太强调仪态的问题。”
“那怎么在保持仪态的时候,又能把观众逗笑?我个人的感觉是,演员要放松,一定不能端着,要把主角从天上拉下来,只有这个人是真实的,才会是好笑的。”
“气质家常一些,表演时候五官表情调动能力强一些,对类似的表演是加分项。”
或可参考的是,此前出演了轻喜剧风格突出的《庆余年》系列的张若昀,《赘婿》里的郭麒麟,《卿卿日常》里的白敬亭、田曦薇或《我有一个朋友》的谢兴阳等,都曾经验证过在该领域的表现力。
而他们也能够验证古装轻喜风作品应有的演员选择标准。
“需要强调一点,就是喜剧化的尺度,”春霖表示,“说白了要把握好喜剧和闹剧之间的距离,因为喜剧是真实的,是让观众能代入、不是闹剧那种傻笑的。”
“比如为了喜剧风格,男演员挤眉弄眼、女演员夹子音扮幼态,就都会非常别扭。”
在表演上,“笑”是比“哭”更难过的关。如何在新要求下诠释人物,是如今演员们的必修课。
轻喜风时代
过去几年里,行业正在完成对大部分内容的“轻喜风”改造。
这种变化源于对市场的一些洞察。比如喜剧内容正在成为观众的刚需,在2021、22年观众先后处于居家状态,对喜剧类内容的观看带动了全新的热度,而这被理解为一种内容风潮,并逐渐贯彻到剧集、综艺乃至动漫等领域。
尤其是近几年玩梗风盛行全网,既能证明当下观众的偏好,也带动了网文IP整体创作的轻喜化,也反过来影响了影视制作;而且如果某剧能够打造出圈的爆笑梗,更带来了剧宣层面的可能性。
“这个IP能不能做成轻喜剧风?现在我们开创作会,会把这个问题先靠前提出来。”彤彤称,“虽然喜剧确实不好做,但平台的要求和给我们看的一些数据,都证明这些内容更有市场,那我们肯定也会尽可能往这个方向上去靠。”
而相较于现代剧,古装剧的轻喜风改造还要更引人注意,潜在难度也更大。其中的关键,就包括表演环节。
“现在的问题是,轻喜剧风的古装剧,真的很难让‘面瘫’来演。”彤彤表示,“而制片方在定角色的问题上,话语权是要远小于平台的,而在平台的考量体系里,角色适配度其实并没有那么靠前。过去的古装剧也就算了,但现在要让他们演喜剧,门槛真的挺高的。”
春霖曾在片场经历过大演员无法把握喜剧尺度的问题,一外放就演成了闹剧,在反复尝试的过程中情绪也不是很好。
“有表演能力的演员,哪怕喜剧表演不是很过关,有基本的人物塑造和情绪反馈都能跟上节奏;怕的是哪头的能力都不具备,就想耍帅。”
选角导演阿诺还特别强调了配角的选拔,“这类轻喜剧风作品里,往往都有一个关键配角,就是传统分工里的丑角,很大程度上能够强化剧集的喜剧气质。这个人挑好了,哪怕主角们的喜剧基因不够,整部剧的氛围感也会更好,主角还能跟他产生一些化学反应。”
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初《赘婿》里的“吉吉国王”刘冠麟,作为丑角却凭借出色的喜剧表现成功出圈,后来还以他为主角打造了该剧的衍生网络电影。
诚然,演员表演也只是整部戏呈现的一部分,拍摄运镜、造型包括后期剪辑,对最终的效果都有很大的影响。轻喜风的改造,其实也是个行业性的命题。
只是,演员整体上算是对观众观感最重要的一环。而综合来看,这也是行业还需要补上的一课。
演古装不需要演技的时代,早已一去不复返。
制造“轻喜人”
那么从演员的角度,会拒绝出演轻喜剧作品吗?
“哪怕是有自己演技舒适区的好演员,未必都有能力演好轻喜剧。但是没有演员会拒绝这样的机会。”阿诺表示。
“如今的头部古装剧大量在走轻喜剧风,那谁愿意承认自己演不了这类内容?而且平台、经纪公司之间,演员所具有的话语权也是比较有限的。”
反过来看,哪怕轻喜风的表演不尽如人意,对演员的影响其实也比较可控。
“除非说这个表演是灾难级的,出圈了;否则大部分古装剧的表演,其实是很难制造话题的,毕竟观众很难真的对此有专业认知,哪怕演得不好,古装剧表演被吐槽,现在也很常见了。”
而春霖认为,演员的现场表现,非常有赖于提前和导演团队进行充分沟通。“除了少数几位演员,目前我接触的大部分演员其实是没有喜剧表演能力和经验的,我希望他们能相信团队,至少导演会对最终的成品有概念,对演员的尺度拿捏肯定会更精准。”
“行业现在在轻喜剧领域尝试了几年,其实也基本会有一套经验了。虽然因为各方面的原因,很多呈现还是会比较别扭,但在整体制作上是可以及格的。”
而在行业人才迭代的当下,类似的内容需求也会推动一批有轻喜剧表演能力的演员出位。
“近几年出来的演员,‘面瘫’类型的还是越来越少了,”彤彤认为,“能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真正有出圈作品,大多都经历了轻喜风作品的考验,满足形象讨喜、表情生动、气质有亲和力等条件,肯定比过去的要求要高得多。”
彤彤也指出,这个制造“轻喜人”过程的遴选标准,其实是相对随机的。
“它和我们目前的演员评价机制是不一样的。现在不管是00后还是05后,首先被看到的肯定是‘演技派’,但他们的生长土壤基本是现实主义美学的;要发现合适的‘轻喜人’,只能靠时间去磨。”
至少从目前的平台对古装轻喜风的发力来看,依然给演员发掘和成长留出了较长的时间。
可能近期上线的《四方馆》,就依然是轻喜风内容;热门待播剧《永夜星河》发布的预告片,还融入了升级打怪的游戏画风;如《我的师兄实在太稳健了》等近年的热门古装喜剧风网文,也进入平台改编序列。
“行业发展的大趋势是越来越成熟的,各个环节也必然越来越专业化。古装轻喜风的要求,未尝不是一种对演员们的推动,变化是肯定会发生的。”彤彤说。